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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邱論壇

標(biāo)題: 微小說(163):電話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guowen春回大地 時間: 2024-7-12 15:53
標(biāo)題: 微小說(163):電話
文摘/春回大地

電話里面“Sorry, the phone you dialed is not answered at the moment, please redial later...”

電話外面“孩子，你為什么說外語，媽聽不懂，但是媽想你........”

中午的太陽煌煌地照著，天卻是金屬品的冷冷的白色，像刀子一樣割痛了眼睛。一只鳥向山巔飛去，黑鳥在白天上，飛到頂高，像在刀口上刮了一刮似的，叫了一聲，翻過山那邊去了。

曉瑾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，法學(xué)專業(yè)的她獨(dú)自去大城市闖蕩。臨行前，她將手搭在母親肩膀上，和母親告別：“媽，我走了，有事給我打電話。”擁抱過后，母親含淚望著女兒轉(zhuǎn)身離去。母親的紅黑條紋的布衣服和那件黑色直筒褲子一穿就穿了大半輩子，如此節(jié)儉就是為了女兒能夠上個大學(xué)，雖然節(jié)儉，但是她的身子卻很硬朗，走起路來雄赳赳的，特別是曉瑾考上大學(xué)后，她的眼睛又黑又亮，老城的人說，她根本不像一個年近花甲的老太。幾天后，母親的電話響了，一看是女兒，趕快接聽——

“媽，我進(jìn)了全國前五的一個律所了，這邊工作人事已經(jīng)幫我安排好了�！蹦赣H聽后嘴角早就咧到天上去了。

“曉瑾，剛發(fā)你一份文件你快看一下，半小時后到我辦公室匯報！”電話那頭傳來背景聲。

“媽，我先不跟你說了，這邊有點(diǎn)兒事。”

“好！好！你快去吧�！蹦赣H只好告別。

多日未見女兒，母親當(dāng)然想好好和女兒絮叨絮叨，但作為母親，她無條件的支持女兒的工作。掛掉電話，母親走到小院，去看看院中的木槿花，它們靜靜地立在陽光下，大朵大朵的紅色花兒綴在綠枝上，薄如蟬翼的花瓣簇?fù)碇�，宛若幾只紅色的蝴蝶落在了枝椏上�；蛟S是睹物思人吧，母親每每想念女兒，又怕打擾女兒工作，只好來到院中看看木槿，心里就踏實(shí)很多。

轉(zhuǎn)眼已經(jīng)九月底了，天氣有點(diǎn)降溫，母親的腰板沒那么直了，她坐在老宅的竹藤搖椅上把老花鏡稍微往下?lián)芰藫�，虛著眼，按著女兒的電話，一會兒接通了，電話那頭——

“喂，媽！怎么了？”久違的聲音，讓母親有點(diǎn)恍惚。

“哦，曉瑾，馬上國慶了，你啥時候回來呀？我剛從菜場回來，準(zhǔn)備過兩天給你做飯吃的，在外面這么久都沒回來過，好久沒吃家里的飯了吧�！�

“呃，媽，我國慶可能不回來了，這邊律所工作忙，你也知道，然后，我們最近接了一個案子，有點(diǎn)棘手，所以我作為組長，這邊走不開啊�！�

母親愣住了，遲疑了幾秒，強(qiáng)顏歡笑地說：“啊，這樣啊，沒事兒，你去忙，我支持你，但一定要注意身體啊，我在老家一切都好，你別擔(dān)心我。”而此時母親心中的想念已經(jīng)溢出。

“嗯，謝謝媽！”

時間在母親的想念中日日月月地走過，周而復(fù)始，綠葉搖身變成金黃，又搖身落下，白色逐漸覆蓋住了地上的落葉，小院中的木槿花也掉落枝頭，慢慢的，紅燈籠掛滿了街頭巷尾。兩年的時光讓母親思念成疾，手有點(diǎn)不太受控制了，越來越使不上勁。但她一直沒告訴女兒，怕影響她工作�！班健健蹦赣H從黑褲子口袋里掏出電話按下接聽鍵——

“媽！再過兩天，我就回家了。”

“是曉瑾！”母親喜出望外，“好！好！媽在家等你！”

母親趕快裹上了大襖出門去提臘腸臘肉，準(zhǔn)備幾天后的團(tuán)圓飯。家里突然熱鬧起來了，母親把親戚們?nèi)泻暨^來的了，在電話里和他們說自己家的大律師要回來了，老宅的那個不大的廚房終于響起來了，兩年了從未如此響過。窗外，山上的矮松在陽光下越發(fā)的閃亮，樹尖上頂著一髻兒白花。山尖全白了，給藍(lán)天鑲上一道銀邊，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白色動人的光芒。老街上，鑼鼓聲一陣緊接一陣，人們舞著長龍，扭著秧歌，一片歡樂的海洋，都沉浸在這節(jié)日的歡慶氣氛之中，似乎都在迎接大律師的歸家。母親的手忽然好了一樣，干活愈來愈有勁，把三十晚上的菜提前一天就備好了。

三十這天，母親站在街中間望著遠(yuǎn)山，感覺女兒馬上就會回來了，站了許久，卻等不到那個期待的身影。掏出那個有幾個按鍵早就磨損掉色的老人機(jī)，按著熟悉的按鍵，聽著熟悉的待機(jī)聲，這次電話里面卻是不熟悉的——“Sorry, the phone you dialed is not answered at the moment, please redial later...”電話外面“孩子，你為什么說外語，媽聽不懂，但是媽想你........”

母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淚水，蹲在路邊哭了出來，白雪飄落到她的大襖上，她的心似乎降溫到零度，被凍住了。她蜷縮在一起，放聲痛哭。凍僵了，人是，心也是。母親失落地走回老宅。雪后的老城，像是被洗過了一般，空氣氤氳著草香，此時夕陽未落，彎月已出，天穹卸了異彩流光的妝容，唯剩眼尾一抹殘紅還未揩拭，那壯麗的晚霞像是褪盡了的鉛華，被黑沉沉的夜色吞沒。星辰如水，老城被家家戶戶的碰杯聲和歡笑聲淹沒，只有老宅，母親黯然地讓親戚們?nèi)胱�，然后說：“你們也知道，曉瑾她工作忙，剛剛給我打電話，說她那邊緊急有個案子要處理，走不開。今年就我們一起吃吧；少個人不影響我們慶祝佳節(jié)�！蹦赣H努力克制自己讓自己的嘴角翹起。沉默，歡笑，也都少了單屬于母親的熱鬧。

電話在母親的大腿上突然振動起來，母親從口袋里摸出來，放在耳邊……